佛山各級政府嚴厲“治超”中，而禪城石灣眾多陶瓷批發市場超載運輸仍瘋狂。記者暗訪發現，一般車隊都會超載10-20噸，多的則超過40噸，超載逾100%。業內人士踢爆超載的自我邏輯及其從暴利到“雞肋”的演變，同時解剖石灣陶瓷運輸市場當前面臨的“囚徒困境”———行業自發形成協會，拋出“少超載”倡議，以圖公平競爭，然而有車主不愿遵守，相互猜忌嚴重，超載亂象依舊。
佛山各級政府嚴厲“治超”中，而禪城石灣眾多陶瓷批發市場超載運輸仍瘋狂。記者暗訪發現，一般車隊都會超載10-20噸，多的則超過40噸，超載逾100%。業內人士踢爆超載的自我邏輯及其從暴利到“雞肋”的演變，同時解剖石灣陶瓷運輸市場當前面臨的“囚徒困境”———行業自發形成協會，拋出“少超載”倡議，以圖公平競爭，然而有車主不愿遵守，相互猜忌嚴重，超載亂象依舊。
現象
嚴厲治超擋不住瘋狂超載
佛山一環超載司機被打一事轟動全國。在執法人員粗暴執法的背后，折射出了佛山政府嚴厲治超導致的風聲鶴唳。日前有市民向南都爆料，在此“嚴打”形勢下，石灣眾多陶瓷批發市場超載運輸仍瘋狂。記者連日暗訪石灣置業、沙崗、番村等多個陶瓷批發市場或倉庫，發現司機超載確實肆無忌憚，運輸環境亂象叢生。
石灣鎮中路、霧崗路一帶集中著大量陶瓷批發市場和倉庫，走進這些地帶，記者首先看到的是坑坑洼洼的入口道路。周邊的居民介紹，這些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整修，但無濟于事，“天天被超載的車壓來壓去，怎么可能好？”
這一帶聚集著上千家陶瓷檔口和倉庫，最大的是石灣置業陶瓷批發市場，有400多個鋪位。每天早上五六點開始，運輸的車輛便陸續停靠到各個鋪位，然后卸貨。業內知情人士指出，這里難尋沒有超載的車輛。記者昨日凌晨6點多暗訪石灣置業陶瓷批發市場時，有的鋪口正在卸貨。記者目算其中一輛6軸拖車的貨物長寬高發現，其所載陶瓷約2500盒，按盒子標注的20kg/盒計算，貨重50噸。按照國家相關規定，6軸拖車最多載重55噸，除去車身重量約18噸，載貨重量不能超過37噸。這意味著上述載貨50噸的車輛已大約超載13噸。
業內知情人士坦言：“這還只是紙面上的超載，每盒陶瓷的實際重量一般都比標注重量多3-5kg。”記者在該市場內隨機抽取了3個品牌的陶瓷進行稱重，均標注20kg，而實際重量卻分別為22kg、23.6kg和23.3kg。如按每盒陶瓷23kg算，上述貨重50噸的陶瓷實際重57.5噸，超載20.5噸。其超載已超過核定載重的30%以上，按新交規要一次性記扣6分。而記者發現，該市場運輸少一點的車也基本超過2000盒陶瓷，超載近10噸。
這并非孤例，記者在附近的沙崗陶瓷批發市場、番村倉儲物流中心等地走訪時也同樣發現了眾多超載車輛。最嚴重的超載出現在番村一個倉庫，6軸的大拖車裝載了4000多盒陶瓷，貨重約80噸，超載約43噸，超載逾100%。
業內知情人士指出，政府嚴厲治超下，各個車隊已收斂許多，此前幾乎每家車隊都會超載80%-100%。
聲音
誰愿意天天提心吊膽干違法的事？但不超載就沒錢賺甚至虧本。——— 某車隊負責人
希望廣大的運輸企業和個人自覺遵守法律法規，不要違法超限運輸。——— 相關部門負責人
探因
自我邏輯：不超載，沒錢賺
“誰愿意天天提心吊膽干違法的事？但不超載就沒錢賺甚至虧本，超多少賺多少，我們也很無奈。”石灣置業陶瓷批發市場一個車隊負責人說到運輸環節很委屈，一邊是政府嚴控，一邊是廠方壓價，生存空間越來越小。
該負責人以“肇慶-佛山”線路上一輛大拖車的運行情況講述了超載的自我邏輯。從成本上看，來回油費約900元，人工一趟240元，高速路橋費超過300元，車輛折舊約150元，人車保險約50元，總共約1640元。而從收入上看，從肇慶拉貨到佛山的單價約為35元/噸，拉貨數量直接決定著收入總數。如按國家規定，大拖車載重不能超過55噸，除去車重18噸，最多載貨37噸左右。在不超載的情況下，肇慶到佛山拉貨的收入最多為35*37=1295元。“收入減去成本，我們還得虧三百多，所以我們不得不超載。”其透露，政府嚴厲“治超”之前，這類大拖車一般都會載貨70-80噸，超載逾100%，“這樣一輛車每趟能賺到800-1000元”。如今超載遭嚴打，車隊變得謹慎，但載貨仍保持在50噸以上。
“我們小車的日子比大車更難過”，另一位經營孖擔車的車隊負責人，同樣以“肇慶-佛山”線路講述了自己的困境。其成本與大拖車基本一致，只是油費約少100元，但在載貨量上卻大相徑庭。根據國家規定，此類車除去車重后最多可載25噸貨，但車主常常超載到50-60噸。“這個行業現在就是個‘雞肋’。繼續搞，利潤沒保障；退出，代價又太高。”
行業變遷：從暴利到“雞肋”
然而，眾多車隊負責人口中的“雞肋”行業，數年前卻是不折不扣的暴利行業。
一位在石灣置業陶瓷批發市場搞運輸五六年的車隊負責人介紹，自己入行之初超載基本沒人管，“膽子大就多超，膽子小就少超，但都能輕輕松松賺錢”。那時候油價不到4元/升，2500元/月就能請個好司機，一輛大拖車出車一趟就能賺一兩千元。但隨著油價的上漲和人力成本的增加，該行業的利潤空間不斷壓縮。上述車主稱：“運貨的單價基本沒漲，但成本卻直線上升，油價漲到近8元/升，司機每月工資漲到6000-8000元，加上治超越來越嚴，生意確實很難做。”
另一位在該市場混跡10年的車隊老板對此感觸更深，他也認為是油價上漲和人力成本增加讓暴利不再。據他回憶，10年前佛山的油價不到2元/升，人力成本不到現在的一半。“超載最初可有可無，如今直接與生存相關，所以情況越來越嚴重。”
此種狀況直接讓路橋受損，安全事故也增多。根據市交通運輸局去年發布的數據，2010年至2012年，佛山一環全線累計更換損壞的伸縮縫2358米、更換支座2346個、封閉橋梁裂縫9860米，修補橋面坑槽546平方米(共約2000多處)，修補路面坑槽6580平方米(共8萬多處)，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去年2月，佛陳橋面因巨大的車流量和超載超限車輛的破壞出現了“大窟窿”。一時間，治超變得急迫起來。去年4月佛山市政府發布了《佛山市加強治理車輛超限超載工作方案》，5月又開始在全市范圍開展查處超限超載行動，超載得到遏制，但無法根除。去年10月，佛山市交通、交警、特警等部門聯合執法，4個小時內在一環就查獲了20輛嚴重超載車，最重的車載貨達113噸。
回應
禪城區交通運輸局：屬地管理，需石灣鎮街道整治
針對石灣眾多陶瓷批發市場運輸超載瘋狂的亂象，禪城區交通運輸局回應自己的“治超”力度一直沒減弱。而在源頭管理上，其強調屬地管理，所以此事需石灣鎮街道跟進處理。
◎去年查處超載車輛800多臺
禪城區交通運輸局表示，自己在“治超”力度上一直采取高壓態勢，相關部門制定了相應治理方案，公安交警和交通，公路組成的聯合治超中隊超限超載運輸行為進行長期的治理，實行24小時彈性治超，加大對超載行為的打擊力度。目前禪城區的貨車超載率通過高強度治理后已有所控制。治超辦24小時不定時治超，對那些僥幸想利用執法人員下班時間的超載運輸行為進行了有效遏制。通過整治，以前裝兩層瓷磚的車輛現在都只裝一層，超載現象大幅減少，去年一年流動治超共檢查各類貨車5000余臺，其中查處超載車輛800多臺。
◎最高可罰3萬
記者暗訪時，有車隊負責人提出，如果政府誠心治超，只需在終端市場設立治超點即可掌控全部數據。對此，禪城區交通運輸局回應，治超主要是保護重要的道路和橋梁，并報經省政府批準，不能隨意設置。
相關負責人表示，治超本身就是要營造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通過高強度的治理，規范車主的運輸行為，穩定運輸市場秩序。“超載3噸(含3噸)以上屬于不正常，嚴格控制車貨總重超過55噸的車輛上路行駛。”交警會根據車輛超載的不同程度扣分，最高可扣12分。
針對石灣眾多陶瓷批發市場的車隊在高壓下仍舊瘋狂超載的行為，禪城區交通運輸局稱會進一步加強企業貨運源頭監管，對裝載和出廠都加強管理。而這種管理依賴于屬地，貨源企業所屬鎮街和許可部門都要承擔監管和整治責任。其同時表示，會加強路面執法力度。“希望廣大的運輸企業和個人自覺遵守法律法規，不要違法超限運輸。”
禪城石灣鎮街道：將到批發市場設卡查處
石灣鎮街道治超辦相關負責人表示，前期已對置業、沙崗等各大陶瓷批發市場的貨車運輸情況進行了摸底調查，已掌握了部分貨車超載情況。今日，石灣鎮街道將召開“街道治超領導小組成員單位會議”，部署相關治超工作，下一步將安排相關職能部門人員到置業陶瓷市場等超載黑點進行設卡檢查。同時會在源頭上加強管理，將對相關重點貨運源頭企業進行監管。該負責人稱，政府將與企業簽訂《佛山市重點貨運源頭治理車輛超限超載責任書》，督促企業建立貨物運輸臺賬，相關職能部門也將不定期對相關貨源企業開展檢查行動。
有車主對此倡議不買賬，內部的“囚徒困境”導致超載現象依舊
2013年新交規開始實施，對超載有了更嚴厲的處罰。駕駛貨車載物超過核定載質量30%以上或者違反規定載客的，一次要記6分；駕駛貨車載物超過核定載質量未達30%的，一次記3分。
“扣司機的分讓我們很難受。”一位車隊負責人坦言，新交規實施后，自己已有兩三個司機被罰，車隊無法正常運轉。而高額的罰款也讓眾多車隊膽寒，上述負責人透露，石灣置業陶瓷批發市場一家車隊，前段時間因為超載過多被罰款近2萬元。
為緩解“困難”，石灣陶瓷各大批發市場熟識的車隊負責人3月底自主聚在一起草創了運輸協會。記者拿到該協會3月28日的一份倡議書顯示，該協會號召會員減少超載———大拖車載貨不超過50噸，孖擔車不超過40噸。有車隊負責人坦言：“這樣仍是超載，但大家可以公平競爭，倒逼廠方增加運價，從而重新擴大利潤空間。”業內知情人士透露，協會已讓會員跟各自廠方談判，提出運價從28-30元/噸提高到35元/噸，也開始各自執行“減少超載”的倡議。
然而，倒逼廠方提價并不順利，減少超載也困難重重。有車主對此并不買賬，仍舊堅持每輛拖車運貨60-70噸。于是，減少超載的車主漸漸感到“不公平競爭”。“他們不減少運貨，成本就低，跟廠方要價也比我們低，很多訂單都被他們拿去。”多位運輸協會會員指出，不買賬的主要是南莊一位羅姓車隊老板，其手下有10多輛大拖車。記者昨日以某車隊負責人的名義與羅老板取得聯系，他并不否認超載的問題，但對其他車主的倡議提出質疑：“我們拉的貨不一樣，我的貨標60噸就是實際的60噸，你們倡議50噸，算上標簽重量與實際重量的差異，也接近60噸啦。”羅老板提出，倒逼廠方提價到35元/噸沒有問題，但現在生意難做，還是自己想辦法。“你們讓我拉50噸，自己卻實際拉60噸，這怎么公平？”
羅老板的“不合作”也讓協會內部出現矛盾，昨日已有會員開始違背倡議，提升了超載量。此種情況仿佛形成了“囚徒困境”(即兩個被捕的囚徒之間一種特殊博弈，說明這樣一種現象：哪怕合作對雙方都有利時，保持合作也是困難的)，車主誰也不相信誰，超載亂象依舊。
